北宋徽宗年间,由于徽宗热衷于书画和奇石,将朝政交给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朱勔,李彦等一众奸佞处理,自己只管埋头艺术创作,不理朝政,一时间,朝廷里外,乌烟瘴气,奸臣当道,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而北方的地区,原本与辽国对抗,随着金国崛起,三国之间互有征伐,战火不断,更是烽烟四起,民不聊生。
那年的一个冬夜,北方大地,广袤千里,夜色深沉,凛冽的寒风挟裹着鹅毛大雪,漫天飞舞,干枯的树枝,在狂风中发出凄厉的呜咽,似乎在做着垂死的挣扎,茫茫的原野,不时传来一两声凄厉的狼嚎,让大地都为之震颤。
苍茫的旷野里,隐约传来一片金铁击打之声,有时杂乱,有时激烈,夹杂着一片叫骂之声,在这冰天雪地里,更显得突兀。风雪之中,一位老者,须发苍白,双目如电,衣衫褴褛,左手提剑,施展着绝顶的轻功,长剑斜劈,挡开一枚透骨钉,左脚用力,飞身而起,右脚踏上一段斜卧的枯树,纵身一跃,上了前面的一棵大树的树梢,长啸一声,飘然而去,消失在漫天大雪之中。
雪原之中,几匹快马追踪而来,马上之人,神情各异,或手跨长枪禅杖,或挽大刀长剑,一个个面露凶色,见这一片丛林,遮掩了前者的行踪,甚是不快,其中一人,满脸虬髯,恶声骂道:“这厮恶人,好生狡猾,竟又让他逃脱,再让大爷追上,定生剁了这家伙喂狗!”
“杜元极这老狗虽然轻功盖世,可是他中我的八步散已非一日,武功必有所折扣,必定跑不了多远。”端坐在一头梅花鹿上的灰袍老者成竹在胸的说道,他是沧州程家堡二当家程冠霜,精通医术,程家堡独门毒药,令江湖人闻之变色。他的话音刚落,边上手拿禅杖的胖和尚立刻反唇相讥道:“去你的狗屁八步散,鸟个用处都没有,还在这里吹嘘,你看这冰天雪地的,害得洒家追了这么远的路,还不是被这老狗耍得溜溜转。”
这身材矮小肥胖的和尚,江湖人称圆智,原是少林寺武僧,好酒肉,屡屡犯了戒律,被逐出少林寺,在江湖上横行无忌,也惹下了不少祸端,有一段时间在中原销声匿迹了,不知如何会出现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圆智和尚,你是瞧不起鄙人的独门秘药了,要不要亲身试一试!”灰袍老者见胖和尚怀疑他八步散的药效,大为不满,阴阳怪气的说道:“若不是老朽的八步散,我等加在一起也不是杜元极的对手,恐怕几招下来,你早就到奈何桥上去见你的达摩祖师了。”
圆智手中禅杖一横,怒吼道:“臭卖药的,充其量,你不过就是个沽名钓誉的无耻之徒,休在这里恬噪,就你那些坛坛罐罐,哄骗得了皇上,却骗不了洒家,像你这种鸟人,只会成天在宫里配一些春药丹丸之类的下三滥玩意,逗逗皇上的开心,不见得就有什么真家伙,今天有种就到洒家的禅杖下走上几个回合,咱们见个真章,别整天扛着皇上的牌子,作威作福,唬弄大伙。”
程冠霜恼羞成怒,鼓动灰袍,左掌一拍鹿背,纵身飞跃,右手一扬,一团青雾飞向圆智和尚。圆智和尚自然知道他的这些毒药的厉害,断不敢大意,禅杖往地上猛的一戳,身子横飞出去,避开了青雾,边上几人,急忙闪避,有些青雾打到了树皮之上,立刻腾起一片幽黄色的火焰。
当中一人,手执红缨长枪,见状连忙阻拦道:“程先生莫动气,快请住手,咱们几人需先完成了皇命,回去好有个交代,切莫为了一言半语伤了和气,搞的内讧起来,对谁都不利,况且那无影剑杜元极,纵横江湖几十载,也不是浪得虚名。”此人叫杨幺,手中一杆长枪出神入化,也是个一顶一的高手。
一个头戴狼皮帽,身着锦袍,手提弯刀的契丹军汉,大为不满,愤声怒道:“几位哪来的兴致,还在这里斗嘴,要是跑了杜元极,本王就拿尔等的项上人头,去向皇上交差。”
“六王爷莫急,我等一定不辱使命。”众人不敢大意,急忙四下搜寻起来。
那位六王爷很是气愤,一举手,边上的武士立即递上一个皮囊,他拿过去,仰头喝了几口,将皮囊扔给武士,咬牙切齿的说道:“本王今日要是不宰了杜元极,就誓不回京!”
程冠霜端坐鹿背之上,手捻胡须,仍在为刚才的事情兀自忿然,边上的红衣壮汉似乎发现了什么,飞声扑到一棵树干上,细细查看之下,高声笑道:“杜老儿,纵然你武功高强,令人佩服,不过,鄙人的子午透骨钉也不是三岁孩童的玩物,多少还是可以拿来喂喂招子的,我们这些人辛辛苦苦陪着你赶了这么远的路途,难道你就不能赏光现身,和我们六王爷好好叙叙旧!”
这个红衣壮汉叫裘成,表面上是一个屠夫,平时杀些猪和狗的,卖卖肉,暗地里是个暗器高手,一柄剑,一把透骨钉,人称追命阎王,净做一些杀人越货的勾当,适才藉着火光,他发现了树干上的几点血迹,便推测到杜元极定是中了他的子午透骨钉,身形一定有所迟钝,必定跑不了多远。
隐身在树木枝头的杜元极知道再也无法隐藏,长啸一声,飘然而下,说道:“追命阎王不过是浪得虚名,只是现在做了别人的走狗,应该叫作追命恶犬才对!”他是铁剑派大弟子,几年前突然从江湖上销声匿迹,今夜在此出现,肯定大有原委。
裘成被他说到痛处,面红耳赤,反驳道:“老匹夫休要逞口舌之能,只待我取了你的项上人头,回去复了皇命,拿了皇上赏赐的黄金白银,便好好快活去了。”
杜元极傲立于众人面前,左手长剑当胸,右侧空荡荡的衣袖在夜风中飘荡,左腿虽然中了一枚透骨钉,却毫无惧色,瞧着这些人,讥讽的说道:“圆智和尚不在佛门清修,为了契丹皇帝的几许碎银,不顾清规戒律,奔波劳累,着实让人敬佩,看来你这秃驴也该改改名字了!”
“改什么?”裘成不识时务的问道。
“见钱眼开,利令智昏,恬不知耻,猪狗不如的老秃驴!”杜元极朗声大笑道。
圆智被他说到痛处,恼羞成怒,也不言语,禅杖当空,挟着一股凌厉的杀气砸向他,恨不得一下子就将他砸得个粉身碎骨。
杜元极剑走游龙,避过禅杖,一掌迫开圆智,反手一剑刺向程冠霜,口中叱骂道:“你也不是个好人,明明是大宋的子民,为了几两破银,竟然违背祖宗,替异族鞑子卖命,今日吃我一剑,看我铁剑派翻江倒海,取你狗命!”
翻江倒海乃是铁剑派剑法中的第一招,威力巨大,长剑啸鸣,程冠霜大吃一惊,心道杜元极中毒在先,又长途奔波,却还有这股充沛的内力,着实厉害,口中却虚张声势的说道:“当年叱吒江湖的铁剑侠果然名不虚传,咱家今天就给你喂足了丹药,保管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杜元极笑道:“老夫行走江湖,快意恩仇,岂容尔等宵小之辈猖狂。”
裘成大刀一横,劈了过来,冷笑道:“我等受皇命差遣,取你性命,你也怨不得别人。”
“笑话,若是放在十年之前,老夫右臂尚在,哪容尔等鼠辈这般猖狂,老夫剑锋过处,早就取了尔等的项上人头!”杜元极大义凛然的说道:“契丹人欺我大宋,屡次兴兵南犯,纵兵屠城,杀我同胞,老夫有心灭贼,可惜朝廷昏庸,只得化为乞丐,流落在北边,只要是在我大宋境内,犯下血债的辽国将领,老夫一有机会,就出手诛杀,凡犯我大宋者,绝不放过。”
“高明高明,我等竟没能看出杜兄的绝世手段,真是惭愧呀惭愧!”圆智和尚一脸羞愧的说道。
“这些年死在我手下的契丹将领,已经有十多位,包括这位六王爷的五叔和七弟,都被老夫一剑封喉,穿心透背,也算是为那些枉死在契丹刀锋下百姓报了仇,快哉快哉!”
“老匹夫,没想到你这么歹毒!”六王爷气的双眼冒火,牙根发痒,弯刀指着杜元极,咬牙切齿的说道:“今天我要把你生剐了,用你的项上人头祭奠我的王叔和王兄。”
杜元极不屑一顾的说道:“若不是这几个鸟人发现的早,坏了老夫的计划,你这个鞑子,也成了老夫的剑下亡魂!”
“洒家受了皇命差遣,保护六王爷的安危,自然要尽心尽责,那日我发现你在王府附近转悠,看你身形足迹,断定你不是个善茬。”圆智和尚说道。
“别再和老狗废话了,咱们一起上,乱刀剁了老贼。”程冠霜早已按耐不住,纵身飞跃,双手同时向杜元极打出几枚毒药丸,杜元极不敢大意,一一避开,有两颗毒药打在了附近的树干上,散发出一股幽黄的火焰,甚是恐怖。
杨幺身材精瘦,一直不语,此时见状,一摆手中长枪,直捣乌龙,刺向杜元极的面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帮杜元极挡了裘成暗暗发出的两颗暗器。
杜元极长剑磕开长枪,大喝一声:“来的好,杨家枪法果然精妙,今日老夫不妨单剑会长枪,也不要辱没了杨家枪的盛名!”
“休要废话,今日不妨让你开开眼界,见识见识咱家的精妙枪法!”杨幺冷冷的说道,双手横握枪杆,一招乌龙摆尾,挟裹着呼啸之声,狂扫过来。
杜元极长剑挑开长枪,厉声说道:“杨幺,你所使枪法的确是好枪法,只可惜你明珠暗投,助纣为虐,辱没了杨氏一族的英名。”
杨幺把个长枪舞得如风吹落叶,愤然说道:“我的事与你无关,休要东拉西扯,藉此机会逃脱。”
“要不是你们这么多人出卖祖宗,替契丹人卖命的狗贼联合在一起,一对一单挑,老道士怕过你们哪一个!”杜元极长剑挥舞,边和众人缠斗边说道:“杨幺,你好糊涂,虽然杨家把你赶出家门,可你血脉里流淌的仍然是杨家的血,终还是杨家一脉,男子汉大丈夫不求为国家建功立业,也不能在外族鞑子面前摇尾乞怜,辱没了祖宗。”
杨幺被他如此一讲,面有羞愧,手中长枪有所缓慢。
“你和这些卖国求荣的肮脏下流之人混在一起,可曾想过祖辈的荣光!”
圆智和尚恼羞成怒,火冒三丈,禅杖呼呼声响,招招都向杜元极的致命处,口中对杨幺呼道:“杨兄弟切不要听这鸟人的鼓噪,宰了他,到皇上面前领赏。”
“老朽命不足惜,杨兄切勿执迷不悟啊!”杜元吉口中说道,手中长剑丝毫也不含糊,以一敌众,脸上毫无惧色:“我大宋子民,终究是汉家血脉,岂能和这些异族同流合污,又岂能为了些许碎银,背叛祖宗,替契丹人卖命。”
杜元极毕竟一人独挡众多高手,时间一长,内力渐渐不支,
追命阎王伺机向杜元极施放了几枚暗器,杨幺见他情势危急,一摆长枪,替他挡去几枚透骨钉,追命阎王大为不满,责怪道:“杨幺,你在帮着谁啊?”
杨幺沉声说道:“杨某向来喜欢真刀真枪的干,暗器伤人实在是下三烂的勾当,实在不敢苟同。”
追命阎王气愤的说道:“你别假装清高,杀不了杜元极,看你如何向皇帝和六王爷交代。”
“杨幺,你岂敢违命不遵,本王绝不轻饶你!”六王爷见状,甚是不满,大声叱责道。
杨幺见他如此说来,甚为不快,说道:“杨某闯荡江湖,快意恩仇,只图一个痛快,且是别人随便呼来唤去,任意摆布的。”
六王爷火冒三丈,刀指着杨幺,骂道:“你个不识抬举的宋狗,我大辽好吃好喝,大块金银养着你,你竟然敢如此顶撞本王!”
他此话一出,身边几位高手一下子都没了面子,臊得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
程冠霜急忙说道:“杨幺,咱们好歹也算共事一场,六王爷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要杀了杜元极,大家都有好处,回到京城,大把的赏银定是少不了的。”
“大伙一起上,乱刀剁了杜老贼,本王肯定重重有赏!”
杨幺哈哈大笑道:“本大爷根本就不稀罕你契丹人的污物!”
“杨幺,你敢反叛!”辽国武士高声喝道。
“臭鞑子,休要在你杨爷爷面前耍威风,爷爷行走江湖,乐得逍遥自在,藏身辽国,只不过是权宜之计!”杨幺恼怒,长枪呼啦一下刺将出去,将那名辽国武士挑翻马下,然后转头向杜元极说道:“杜老前辈,承你赐教,令杨某幡然醒悟,今日不如和你同仇敌忾,共同杀敌。”说完一磕马背,长枪向程冠霜刺去。
程冠霜气得咬牙切齿,大骂道:“喜怒无常的匹夫!”
杜元极见状,飞身而起,手中长剑一点剑花,如流星一般刺向六王爷。
圆智和尚心道不好,纵身飞跃,双掌运力,拍向杜元极。
杜元极并不躲闪,硬生生的迎上来,圆智双掌刚好打中他侧身,圆智内力雄浑,这一掌,使得他五脏六腑犹如海啸一般沸腾起来,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身子犹如落叶一般飘了出去。
同时,另一个鲜血喷溅而出,杜元极长剑过处,六王爷人头犹如西瓜一般,滚了出去,原来,杜元极不避开圆智和尚这一掌,目的是要取六王爷首级,不惜伤了自身。
圆智和尚气的双眼冒火,运起内力,接连向杜元极打去,恨不得把他击成碎泥。
杜元极长剑驻地,心满意足,仰天大笑道:“快哉快哉,老夫剑下,又多了一位贼酋!”
“休得猖狂!”杨幺见状,单手长枪一摆,刺向圆智面门,左手单掌发力,接下了圆智的双掌,圆智不敢大意,收身跃起。
见六王爷命丧当场,程冠霜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杨幺见状,一把拉起杜元极,飞身而起,越过松林,借着漫天飞雪,一路狂奔而走。
也不知跑了多远,杨幺内力不支,脚下疲乏,杜元极四下细细打量,长剑一指前面的山坡,说到:“我们由此下去,到了谷底,不远处,有一个山洞,老夫这些年流浪在辽国,对这些地方颇为熟悉。”
杨幺依照他的指引,抱着他,往雪地里一躺,顺势下滑,很快就到了谷底,在漫天大雪中,依照杜元极的指引,很快便找到了他所说的那个山洞。
山洞有点隐蔽,不是杜元极指引,杨幺估计一时半会也不会找到,进得山洞,杨幺打着火折,杜元极已经虚脱,迫不及待的倒在一边,强自支撑,靠着石壁,说到:“你去里面的叉洞里,有堆白骨,那边有几个火把,可以将就用一下。”
杨幺有点狐疑,但还是走了进去,果然见着一堆白骨,边上有些杂物和火把,他抽了火把出来,点着了,插在石壁上,为了防止火光外泄,又找了些树枝杂物,把洞口封严实了。
杜元极靠着石壁,脸色蜡黄,气息混乱,杨幺急忙过去,用随身带的水囊给他喝了几口,然后,盘腿运起内力,注入他体内。
渐渐的,杜元极气息稳定下来,估计内伤不轻,竟然沉沉昏睡,杨幺不敢惊动,将自己外套脱下,垫在地面,将他慢慢放倒。
杨幺找了些柴火杂物,点起了一堆火,连日奔波,已是疲惫之极,闭目小憩,养足精神。
杜元极醒来之时,天色大亮,一片阳光透过洞口,洒在地面上,感觉一片温暖的气息,面前的火堆上,烤着一只野兔,香喷喷的,滋滋的冒油,他慵懒的伸了个懒腰,长叹道:“真是岁月不饶人,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杨幺闻声走进洞来,道:“前辈,您醒啦?”
“多谢杨兄弟了!”
杨幺淡淡一笑,盘腿而坐,取下烤好的兔子,撕下一块,递给他,说道:“我想前辈一定饿了,适才出去打了一只野兔,顺便打探了一番,估计圆智和尚那帮人也早走了!”
“主子都给咱们宰了,估摸着这几个鸟人回去无法向契丹皇帝交差,早作鸟兽散了,今日与杨兄弟一起杀贼,好不痛快!”
“在下也是一时糊涂,与贼人混在一起,多亏了老前辈及时提醒,让杨某悬崖勒马,及时收手,要不然,定是背负了背叛祖宗卖国求荣的骂名,永世遭人唾骂!”
杜元极一摆手说道:“你和那些腌臜小人,本就不是一路,你虽为小人蒙蔽,却没有泯没了良知,关键时候,横刀立马,那才是英雄男儿之本色!”
“惭愧惭愧!”杨幺说道:“在前辈面前,杨某才是深感惭愧!”
“杨兄弟休要自责,年青人偶尔迷途,只有心中良知还在,便是好男儿。”杜元极说道:“老夫要感谢你仗义出手,否则,今天就无法和你在此叙旧了。”
二人相视一笑,杨幺咬了一大口肉,面带笑意,心中甚感欢喜,此时,杜元极就像他的父亲,家人,让他有了一股久违了的温暖。
“吃肉岂可没酒!”杜元极说道:“那老毒物身上自有上好的美酒,你去取来,咱们痛饮一番。”
杨幺虽是不解,但依然按照他的话,去了里洞,那白骨边上,果然有一个精美的酒葫芦,便取了出来,递给杜元极。
杜元极接过,饮了一大口道:“痛快痛快!”
二人很快就将酒和肉消灭完,杜元极一拍肚皮,笑道:“在辽国做了这些年叫花子,真没有今日这般痛快!”
见杨幺一脸狐疑的看着他,一指里洞,笑道:“那家伙是山西程家堡大当家的程冠雷,就是程冠霜的大哥,这家伙仗着家传医学,不务正业,配制了些下三烂的药粉,到处采花问蝶,祸害了不少良家妇女,老夫听闻此事,心中实在气愤,就一路追杀,追了他几个月,终在大辽国被我拿下,擒拿到此,一剑给宰了。”
“老前辈何至于沦落在此?”
“说来话长,这事还得从幽云十六州开始。”杜元极便把幽云十六州的来龙去脉讲给了杨幺听,唐朝灭亡后,中原政权经过了一段战火纷乱的黑暗年代,史称五代十国,其中后晋皇帝石敬瑭,为了一己私利,不惜认贼作父,引契丹兵进入中原,并把幽州,顺州,儒州,檀州,蓟州,瀛洲,莫州,新州,爲州,武州,蔚州,应州,寰州,云州,涿州,朔州割让给契丹,使得中原王朝的北部边疆无险可守,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篡夺了柴宗训的皇位,改后周为宋,此后便进行了北伐,可惜未能夺回。宋太宗赵光义即位之后,也进行了几次北伐,可惜都是功败垂成,未能达成心愿,幽云十六州变成了悬在中原王朝头上的一柄利剑。
对这件事情,杜元极是仰天长叹,说道:“想我大宋朝,自太祖陈桥起兵,黄袍加身以后,虽然平灭了后蜀,吴越,南唐等国,但与大辽,西夏等国一直战火不断,不但没有收回幽云十六州,反而是屡战屡败,让人痛心不已。北方边境,无险可守,契丹人屡屡南下,侵略中原,烧杀虏略,无恶不作。老夫最恨大辽犯我边疆,杀我同胞,心中气愤,然而朝廷被一帮奸佞之人搞得乌烟瘴气,我有心杀敌,却是报国无门,就化作乞丐,流落在契丹境内,一有机会,就将辽国那些双手沾满我大宋子民鲜血的契丹将领,加以刺杀,以慰那些惨死在契丹人刀兵之下的同胞。”
“犯我大宋者,该当如此!”杨幺豪气干云的说道。
“杨兄弟,你祖上一直致力收复河山,保家卫国的大业,而你正值盛年,当从戎报国,驰骋疆场,佑护一方百姓平安才是正道。”
杨幺心中咯噔了一下,想到当年之事,一时五味杂陈,黯然不语。
见杨幺没有搭理,杜元极继续说到:“当下乃多事之秋,我大宋风雨飘摇,民不聊生,想杜某当初所为,实在心中有愧,自感无颜面对中原武林,只身藏在这塞外苦寒之地,尽力杀贼,以尽自己的微薄之力!”
宋朝太祖皇帝赵匡胤,早年间流浪在华山一带,得到陈抟老祖亲传武功,立国之后,就把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学精髓,全部收集起来,融合一体,编成一套武功精要,严加保管。而当时道教鼎盛一时,教众广布天下,其中有个弟子欧阳彝尊,为人桀骜不驯,凡事特立独行,被掌门师叔张咏排挤,一怒之下打出道教,在王屋山面壁十年,苦修武学,终于另辟蹊径,自成一门武学。此后,他仗剑江湖,独自向天下各大门派发起挑战,搅起了一片血雨腥风,在向昆仑派挑战时,中了昆仑派的暗计,身受昆仑派剧毒,被昆仑派抓住,囚禁在雪山冰窟之中,昆仑女弟子骆明瑕仰慕他,私自将他放出,并带他逃出昆仑,陪着他遍访天下名医,治毒疗伤,在这过程中,二人感情日深,相互许下不离不弃的誓言。
欧阳彝尊伤好之后,一心雪耻,重上昆仑,杀了昆仑派的四大高手,骆明瑕为了阻止他,挺身而出,面对心爱之人和本派的血海深仇,她左右为难,一剑刺伤欧阳彝尊后,心灰意冷,投身万丈深崖,香消玉殒,欧阳彝尊幡然悔悟,便在天山归隐。
杜元极原本是少林俗家弟子,为人豪爽,一身功夫,好行侠仗义,颇受江湖同道称颂。在汴梁的一次酒会上,遇到了一位心仪的姑娘,怦然心动,两人一见钟情,堕入情网,此后便形影不离,却不知这位姑娘乃是蔡京的庶出小女儿,蔡京得知后,便利用他们的这段感情,逼着他去刺杀梁山好汉施恩的后人,由此惹得江湖侠义中人的不满,对他进行追杀。他带着心爱之人,东躲西藏,最终还是被困黄山,结果是他自断一臂,谢绝江湖,心爱之人也饮剑自刎,心灰意冷的杜元极,自此便四海为家,流浪于名山大川之间,偶然一次在天山上遇到了采药的欧阳彝尊,拜师入门,成为铁剑派的大弟子,之后江湖上便不再有他的消息。二弟子左立重,行事迂腐,好舞文弄墨,很少涉足江湖,他潜心丹药,期望用药力提升修为,增加内力,几乎没人知道他的行踪。三弟子飞云剑晏同殊,表面忠厚,却内心暴躁,为人处事,不拘小节,原本想参加朝廷的武举比试,获得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宋朝科举腐败,弊案重重,恰巧那一届科举案发,朝廷严查,他被奸人算计,险些被毒杀于大理寺监狱之内,后被发配延州,被知州范雍收录帐下,这范雍是个昏庸之辈,面对西夏元昊佯攻之计,不听刘平,石元孙等将领的建议,一意孤行,致三川口之战大败,晏同殊重伤被俘,侥幸逃脱之后,对朝廷失望至极,就流落江湖,被辽国南院大王耶律淳以美女和珠宝引诱,成了南院大王的左膀右臂,罪恶累累,中原武林对他恨之入骨,派出大批高手前往漠北刺杀他。
欧阳彝尊一生极其争强好胜,没想到几个徒弟都是未能得成正果,令其心灰意冷,抑郁而终于天山。
铁剑派凡此种种经历,让人扼腕痛惜,而杜元极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竟然是藏身塞北,以刺杀辽国将领为己任,实在是令人佩服,杨幺深深一拜:“前辈所为,令晚辈折服!”
杜元极呵呵一笑道:“杨兄弟侠肝义胆,很对我的脾气,老夫有心收你为徒,又怕委屈了你,不如我传你一些武功心得,也算还你一个人情。”
杨幺想到铁剑派的那些过往,以及杜元极的江湖传闻,心道江湖险恶,铁剑派包括杜元极自己本人,原本桀骜不驯率性而为的性格,都不能够洒脱于江湖,最后落得个凄惨的结局,自己天性豪放,受不得约束,恐怕有损铁剑派的威名,反倒是自己一个人游走江湖,逍遥自在,岂不是更好,况且,他是极度讨厌童贯高球之辈的,而杜元极偏偏就和蔡京又有那么一些扯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若是真的和他有了师徒名分,将来,面对乱臣贼子,该如何自处。
想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未搭茬,自顾从自己衣服上扯下一条衣带,帮杜元极更换伤口上染血的布条。
杜元极期待的望着他,却从他波澜不惊的脸上,感觉到了什么,良久,透出一丝失望,苦笑道:“人各有志,勉强不得,勉强不得!”
杨幺淡然一笑,说道:“前辈武功高强,放眼当今武林,难有几人和您并驾齐驱,杨幺愚钝,性格散漫,恐怕难以承继前辈的期望,还请前辈另寻良才,加以辅导,定能光大门派。”
杜元极哈哈一笑,道:“这不是你杨兄弟的性格,这番话酸酸楚楚的,分明是妇人的托辞,非大丈夫本色!”
听他如此一说,杨幺如释负重,长长吐出一口气,说道:“还是前辈理解杨某人。”
“你我就不必扭扭捏捏的了,还是直来直去的好!”
二人彼此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天色微明,东方泛出一丝鱼肚白,鸟儿在枝头欢快的鸣叫,不时有大树枝干上的积雪不堪重负,散落地面,惊得一些田鼠类的小动物飞奔而逃。
杨幺一觉睡醒,睁开眼,却发现杜元极的长剑靠着石壁放着,人却不在山洞内,便翻身而起。
杜元极静静的站在一块突兀的山石上,看着东方风起云涌的天空,任由山风吹拂着他苍白的须发,空荡荡的衣袖,在风中艰难的挣扎着。
“前辈!”
杜元极瞟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若是没有刀兵战火,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且不是一番美景。”
杨幺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当今朝廷,皇帝昏庸,奸佞当道,民不聊生啊!”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良久,杜元极才说了一句话,杨幺的叹息,让他想起了十多年的往事。
北宋年间,由于对辽国的战争多次失利,朝廷签订了不平等的条约,每年给辽国上贡岁币,各级官府以此为借口,变本加厉,搜括民脂民膏,使得百姓如入水火之中。
淮安府原本是江淮名郡,物产丰饶,可惜官府连年盘剥,已经让这个曾经繁华的江淮重镇变得了无生机,满目疮痍,偏偏这年发生水灾,黄河泛滥,一时饿殍千里,惨不忍睹。
在淮安府的城楼上,脑满肠肥的知府谭步青躺在竹躺椅上,鼾声如雷,两个婢女蹲在他身侧,不时的用团扇赶着苍蝇,边上,几个衙役也都无精打采的打着瞌睡,城楼下,衣衫褴褛的难民们,焦急的在施粥的粥棚前排着队,拿着碗,衙役机械的往他们的碗里舀上一瓢粥,说是粥,还不如说是粥水,稀稀的,淡淡的,没有几粒米,有难民停顿一下,希望衙役能再给他们加点,结果引来一顿怒骂,只得无奈的走到一边去。
而四处逃难的难民,还在不断的向淮安府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不见头尾。
城楼上负责眺望的军士看到这个状况,惊慌失措,大叫道:“大人,不好了,难民越来越多,要不要关上城门。”
“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大惊小怪的,搅了老爷的好梦!”谭步青微微睁开眼,十分不悦的说道。
“老爷,不好了,这城外的难民越来越多,都在涌向城内。”谭步青这才睁开眼,一脸淫笑的伸手在婢女的脸上摸了摸,起身望了望远处,挥挥手“快点快点,关了城门,把这帮难民都关在城外,一个都不许放进来!”
“今天熬粥用了多少米了?”
“禀告大人,今日已经用了近百担。”
“什么,什么,今天怎会用了这么多,本府不是关照过你们,每天赈灾施粥,用粮不得超过五拾担吗。”
“可是,难民实在太多了,实在是应付不了。”
“一帮废物,知道吗,这放出去的都是本府白花花的银子啊!”谭步青一脸不悦,怒骂道:”熊记米店今日如何?”
衙役轻轻的拍拍腰间,谭步青会意,低声呵斥道:“吩咐下去,今天赈灾施粥已经结束,要想买米的,就去熊记米店。”
“大人,就怕这个场面难以控制啊!”
“去,再调集些人手,把这些难民轰走,关照守门的,把两个招子擦亮点,那些看上去还有钱的,就悄悄放他们进城,狠狠的敲上一把,没钱的,就远远的轰走。”谭步青边说边招招手,让衙役靠近来,低声吩咐道:“让米店把价格上涨两成,晚上,安排人把府库里的赈灾粮再运两千担过去。”
衙役点头,匆匆而去。
拥挤在城门口的难民见城门关闭,顿时骚乱起来,哀嚎声,呼救声混作一团,谭步青对此置若罔闻,一手搂过婢女,就欲走下城楼。
难民们开始用石块砖头,敲击城门,也有些难民,心有不甘,开始尝试着攀爬城墙,谭步青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挥了挥手,守城的兵丁见状,立刻射箭阻拦,顿时,伴随着惊惶声,哀嚎声,城门前,鲜血飞溅,中箭者,或死或伤,倒在城门前。
“谭步青,你如此草菅人命,置难民生死于不顾,就不怕朝廷责罚吗?”随着一声断喝,一名气宇非凡的青年人,一边迈上城楼,一边斥责道。
“你是什么人,胆敢在本府的地盘上放肆!”谭步青十分生气,放开婢女,吩咐道:“去,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带上来,老爷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咆哮本府!”
兵丁拿刀架在青年的脖子上,那人毫不畏惧,昂首上了城楼,大声喝道:“谭步青,你是进士出身,太师高俅门下,受皇命差遣,前来两淮地区,放粮赈灾,没想到,你竟然辜负皇命,不顾难民的生死,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大肆敛财,就不怕朝廷追查下来。”
“你是什么人,竟敢恶言诋毁本官?”
“你做的这些累累恶行,让人难以容忍,谭大人,悬崖勒马,尽快救难民于水火!”面对架在脖子上的钢刀,那青年人义正言辞的说到。
这青年正是当今皇上的第九子赵构,被封为康王,年方二十,却是正气凛然,不怒自威。
谭步青心里倒抽一口凉气,心中慌乱起来,他知道,这件事一旦上面追查下来,自己罪该万死,他暗暗的向胁迫青年的兵丁示意,兵丁领会,手中刚要用力,却见一支羽箭飞过,正中他的脑门,兵丁啊的叫了一声,仰头倒下。
一名身材强壮,面部黝黑的矮汉子,一手执弓,几个快步,跃到青年面前,躬身施了一礼,然后高声说到:“各位乡亲们休要惊慌,康王殿下在此,定会给大家一个妥善的安排!”
谭步青心底慌乱起来,还想着做最后一搏,厉声叱道:“好个刁民,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在这里冒充康王殿下,给我拿下,就地正法!”说完,将手中的茶杯往地上一摔,转身就要离开。
一众衙役立刻围拢过来,抽刀向那青年砍去,黑汉子弃了弓,抽出弯刀,挡在了了康王的的面前,高声呵斥道:“你们这帮有眼无珠的奴才,岂敢犯上作乱!”一手自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高高举起,高声说到:“我是御前护卫亲军苗傅,保护康王殿下前来巡查!”
兵丁们一时慌乱,不敢轻意妄为。
“大胆刁民,竟敢冒充康王殿下,大逆不道,兄弟们,大家一起上,谁杀了这两个孽贼,赏金百两,我还会向太师禀告,给你们加官进爵!”谭步青慌乱之中,犹想做垂死挣扎,杀人灭口。
“哈哈,王爷也好,知府也罢,依老夫看来,都是一丘之貉!”杜元极夹在人群当中,早就按耐不住,飞身落在城楼上,一剑指着谭步青,说道:“你这贪官,肆意妄为,草菅人命,留你在世,岂不是要祸害更多的百姓。”说罢,手腕一抖,剑光闪过,谭步青已经身首异处。
“大侠且慢动手!”赵构阻拦道,可惜,他的反应远不及杜元极的剑快。
杜元极并不理会他,身形飘动,电光火石之间,又有十几个兵丁都被他刺杀于剑下,说道:“世道昏暗,留着这些祸害又有何用!”
赵构十分不悦,气愤的说道:“这些奸人虽然贪赃枉法,但自有朝廷有司处置,大侠何必如此草菅人命!”
杜元极冷眼瞧了他一下,道:“若不是瞧你刚才讲了几句人话,老夫连你也一刀宰了!”
苗傅急忙挡在赵构身前,颤声说道:“大胆狂徒,休得伤害我家王爷!”
杜元极鄙夷的说道:“当今朝廷,小人当道,奸佞横行,王爷能有这番胸襟,实属不易,乃大宋子民的福分!”
赵构毕恭毕敬的施了一礼,道:“不管如何,小王多谢大侠出手相助,敢问大侠的名讳。”
杜元极一愣,淡淡的说道:“老夫杜元极。”
赵构惊讶的说道:“老英雄难道是铁剑派的杜老前辈,小王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说完,他再次深深的一拜。
杜元极一下子窘迫起来,说到:“杜某乃草莽之辈,王爷如此大礼,实在受不起!”
“江湖传闻,铁剑派自欧阳祖师创派,大弟子无影剑性情刚烈,纵横江湖,二弟子逍遥剑精通药理,潜心医术,三弟子飞云剑潇洒俊逸,快意恩仇。”赵构说道,杜元吉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位尚且弱冠的小王爷竟然对师门如此了解。
“自介甫大人变法失败之后,大宋朝就欠贵派一个堂堂正正的说法。”
“王爷何出此言?”
“想我大宋,自太祖立国,就一直未能实现强盛,门阀大族,垄断朝纲,阻塞圣听,庶人百姓,难以施展抱负,介甫大人力推新政,广揽天下人才,不拘门第出身,令师也是那时为朝廷效力,可惜,这些新政触动了门阀世族的利益,最终以失败告终,构自知能力有限,心中却一直以介甫大人为榜样,以为天下苍生谋福祉为己任,如果有机会,一定同介甫大人一样,变法改革,强我大宋,造福黎民。”
“早就听说康王殿下心怀天下苍生,忧国忧民,果然是名不虚传。”杜元吉赞道。
“当年欧阳祖师曾经也有报国之志,只可惜,当中被奸人作梗,太多曲折。”赵构说道:“有朝一日,我定当上书,请朝廷给铁剑派一个公正的说法!”
对师门这些年的诸多不幸,杜元极是感同身受,尤其是欧阳彝尊和朝廷之间的是是非非,如果真像赵构所言,那么,铁剑派这些年来的屈辱终将烟消云散,想到这里,他不禁朝赵构拱手说道:“老夫替家师谢过王爷体察之情。”
赵构微笑道:“公道自在人心,这些是小王份内之事,不知大侠因何到了这里。”
杜元吉笑道:“程家堡的程冠雷以毒药危害四方,奸淫良家妇女,老夫追了他几年,总是被这个老淫贼逃脱,前些日子,听闻他沿黄河而下,我一路追来,听说他又沿着运河北上,欲投辽国,像这种叛国投敌的乱臣贼子,老夫决不能容,不宰此贼,何以立足江湖。”
“果然是侠义之举。”赵构一指城楼下汹涌的难民,问道:“大侠可曾想过,穷尽一生学武,究竟为了什么?”
杜元极微微一愣,不知何意,赵构盯着他,笑而不语。
“除暴安良,匡扶正义。”
“逞匹夫之用,成一己之名罢了!”赵构说道:“依小王之见,大侠行走江湖,若不能勤王事,保家国,安百姓,还不如一介凡夫俗子,守着家业,陪着家人,平平淡淡,碌碌无为的度过一生,也算得圆满。”
“大侠若不能摒弃门派之成见,放下个人狭隘之心,终究是鼠目寸光,不成大器,不配大侠之称呼。”赵构年龄虽轻,所讲之话,却一字一字撞击着杜元极的心头,让他一时面红耳赤起来,
依着他的性格,早就一脚踹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青人,扬长而去,只是,今日却能够隐忍不发,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大侠觉得介甫大人如何?”
杜元极未知他有这一问,感觉意外,说道:“介甫大人心怀天下百姓,变法图强,民众感激不尽。”
“介甫大人置个人名利不顾,历经磨难,几经周折,变法强国,富民强军,衷心不改,这才是人生之大我,放眼天下,能有几人?吾辈虽为平庸,但人生百年,如果不能突破自己的一己私欲,为国家百姓做点有益之事,哪与草木有何差异。”赵构指着城下的难民,说道:“小王虽为人臣,却丝毫不敢放荡,呕心沥血,只想着帮助父皇,辅佐太子,振兴大宋,抵抗外辱,造福百姓,让他们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才敢心安。大侠穷尽一生追求武学,难道就是为了杀几奸佞小人,出心中几口恶气吗?”
杜元极一时哑口无言,心中暗道他年纪轻轻,便有这般胸怀,这乃是天佑大宋,假以时日,一定会造福百姓。
“小王恳请大侠,为天下羸弱百姓请命,为风雨飘飖的国家担纲重任,方才是人间正道,侠之大者!”说完,他深深的给杜元极施了一礼,说道:“小王涉世未深,或许是一些胡言乱语,但请大侠见谅。”
杜元极大窘,但心中甚是宽慰,说道:“大宋能有王爷,想我百姓,将来一定会乐享盛世太平,老夫这些年闯荡江湖,快意恩仇,今日听了王爷一番话语,方才幡然悔悟,惭愧惭愧!”
“王爷如此胸襟,真乃大宋之福,天下苍生之福。”杜元极说道:“老夫就此告别,定当不负王爷期盼!”
想到这里,杜元极不禁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杨幺心道:“年少轻狂,想当年,我何曾不是一腔热血,时过境迁,如若再遇到那位王爷,恐怕也未必如此。”
“杨兄弟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杨某散漫惯了,恐怕让前辈失望了!”
“杨兄切莫如此,依老夫之见,你该投军报国,虽不能平定天下纷乱,但能守得一处关隘,驰骋沙场,抵挡外族刀兵,也是百姓的造化,也不枉祖上曾经的荣光。”杜元极继续说道:“当今天下,辽国人已是强弩之末,但东边金国人在快速崛起,将来必定是我大宋的隐患,老夫风烛残年,不能沙场杀敌,不过,老夫依仗年迈之身,依然可以伪装潜入金国,打探一些消息,尽一点绵薄之力,我们就此别过,我把随身之剑青钢留给你,一是做个纪念,希望杨兄好之为之,二是希望机缘巧合,找到我铁剑派传人,或者是能够驾驭此剑之人,代为传我衣钵!”
“杜老前辈你既然这样讲了,杨幺一定不辞辛苦,也要帮您找一个记名弟子,待日后有缘遇到铁剑派之人,再行拜师仪式,我今年承诺,一定不会辜负了您的期望!”
杜元极淡淡一笑:“杨兄弟也不要太多心理负担,一切随缘。”
杨幺不再推辞,接过宝剑,深深的施了一礼。
“昔日魏高祖曹操有两把宝剑,一是倚天剑,另一把便是这青釭剑,曹操将青釭剑赠与夏侯恩后,被赵云所得,助赵云纵横战场几十载,令人闻风丧胆,可惜,赵老将军仍是抱憾而终,临终高呼三声北伐,至今仍然令铁血男儿热血沸腾。”杜元极说道:“我师尊携带青釭剑后纵横江湖,后来幡然悔悟,边将青釭剑封存,并依照青釭剑的模样,重新打造了一把青釭剑交给我,说我资质欠缺,未必能够光大他的武学,嘱咐我一定要将此剑交给能够参透他心机之人。况且,我此去北国,带着这把剑,也极为不方便,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我今传你一招铁剑派剑法翻江倒海之招,请你代为传为能够使用青釭剑之人。”
杜元极捡起一枝树枝,上天下地,手腕一转,凝聚千钧之力,滚滚而来,所发内力将一块巨大的山石崩裂成无数碎片,他高声说道:“杨幺兄弟,咱们就此别过!”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杨幺备受感动,抱起双拳,斩钉截铁的说道:“杜老前辈放心,我杨幺一定做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让他没想到的是,为了这句誓言,让他一生历经坎坷和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