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的晨雾宛如一层薄纱,轻柔地笼罩着大地,尚未完全散尽。临河茶馆那稍显老旧的竹帘上,凝结着晶莹的水珠,颗颗饱满,似是晨姑娘睡眼朦胧的泪滴。茶馆内,蒸腾的水雾在榆木桌面上蜿蜒游走,仿佛一条条灵动的小蛇,萧寒的粗陶碗里,两片陈年茶梗悠然地漂浮着,散发着淡淡的茶香。
“二壮,你听说了吗?最近江湖上盛传有个魔女,专抓小孩吃!“一处茶桌旁,一个腰挎细剑,一副侠客打扮的少年郎眉飞色舞跟对坐的壮硕男子说道。
“嗨~知道!你这消息我早就听腻了,据说那魔女吃小孩连骨头都不吐,整个就直接没了!”对座名为二壮的壮汉支着下巴耷拉着眉眼无趣地摆摆手。
少年郎见好友对此并不感兴趣,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喋喋不休地说道:“嘿,最近啊,听说这魔女已经来到咱南江一带了!已经有好几户人家遭了她的毒手!我跟你说啊,那魔女昨夜又盗走了城南王家的幺儿!那场面,啧啧……”他一边说着,一边一脸不忍地晃着脑袋,仿佛就在现场一般。
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他静静地看着窗外,似是未闻茶馆中的谈论思索着什么,修长的指尖有节奏地在腰间的长剑上轻叩。青瓷茶盏里,嫩绿的茶芽随着震动微微旋转,茶还未凉,他便不动声色地从怀中摸出两枚铜子,轻轻扣置在茶桌上,起身离去。
是夜,当暮色已完全笼罩苏城,月黑风高,鸡犬已宁,只见一个一袭黑衣的蒙面人影在屋顶上掠过,轻巧地跃在一户人家院子里,似猫儿般不漏一丝响动,悄然摸到卧房旁,黑衣人影趴在窗边凝神探听,只闻屋子里传来阵阵靡靡之音。
“嘿!这小两口精力还挺旺盛,就这么急着生个儿子。”白绽棠耳根微微泛红,在心底轻啐一句,随即拽下蒙面的面巾,露出面巾下精致小巧的面庞,将手伸入口中沾了点口水,在纸窗上悄咪咪戳开一个小洞。
她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和一根竹管,拔下瓷瓶上的塞子,将其中药粉倒在竹管前端,用火折子点着,慢慢探入窗上小洞里,由她精心改良过的无色无味迷烟从竹管中悄然吹进屋内,不消一会儿,屋内便慢慢没了动静。
“这化学课代表没白当啊,老王看到我这手不得给我多加两分。”她嘴角微微上扬,心底暗自得意,这迷烟配方是她前世逛贴吧时偶然看到的,不曾想还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白绽棠晃晃脑袋,将杂念抛开,紧接着,她摸到旁边的侧房,以同样的方法吹入迷烟,在屋外稍候片刻,便打开窗潜了进去,再出来时,怀中正抱着一个瘦弱的小女孩。
怀中的小女孩瘦得几乎只剩骨头架子,抱在怀里轻飘飘的,往女孩手掌一摸,满是不知干了多少重活才磨出的老茧。
“可恶的封建思想!”白绽棠不禁在心底暗啐一口,行动前她已经做过调查,这户人家是这个时代习以为常的重男轻女,甚至是完全将女儿当牲口使唤,只望这一迷让这女孩的混账爹以后支棱不起来!
白绽棠纵身跃上屋脊,往城郊方向掠去,虽怀中抱着一人,却脚步轻盈不踩出一片瓦声。
城内更夫的吆喝已然远去,已是临近城郊,白绽棠足尖刚点在竹林梢头,一道寒芒突然破空而至,速度之快,宛如一抹匹练划破夜色。她反应极快,迅速旋身,一手抱着女孩,一手提起腰间剑鞘格开剑锋,剑未出鞘,只能勉强架住对方偷袭刺来的七寸寒锋,顺着力道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枯叶都未溅起几分。
“这位好汉,月黑风高的,拦住本姑娘的去路,莫非是想劫色?”白绽棠单手将细剑拔出,剑鞘自然落地,站定娇声喝道。
通过刚才一刹的交手,她已探明对方底细,是个江湖好手,内力剑术皆在自己之上,不知是寻来的仇家,还是听闻她魔女之名前来斩妖除恶的江湖侠客……无论如何,自知不敌的她已经做好开溜的打算了!
徐徐清风带走遮月的乌云,月光洒下照出了拦路者的模样,来者正是白日茶馆里那白衣男子,只见他单手持剑,如劲松般挺立在那,气势不凡。
“交出那个孩子,随我回官府投案。”白衣男子语气正色地说道,声音听起来莫约二十出头,中气十足,铿锵有力。
“少侠,你将这孩子交还回去可未必是什么好事,你看这孩子面黄肌瘦身上没二两好肉活似地府爬出的饿死鬼交回她那盼子的爹娘手里怕不是没几年好活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不如今天咱俩交这个朋友你就让我……”直接一个长难句起手,白绽棠正打算发动嘴遁说服对方,却不料白衣男子徒然出手,剑锋直指要害:“妖女,少在这妖言惑众,有什么话跟我到衙门说去吧!”
白绽棠早有防备,直接趁他近身抖出袖中石灰粉,同时皓腕如灵蛇般翻转,剑影气势如虹直逼对方面门,二指宽的细剑在月光下画出一道道银弧,仿佛一条银色蛟龙在夜空中舞动,竹叶被激得簌簌而落,似是狂风过境。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组合技,白衣男子并未惊慌,手中长剑剑势一转,舞出阵阵剑花,将白绽棠的攻势悉数挡下,剑势虽猛,却并未感到几分力道,此乃虚招!
“再会啦少侠!”白绽棠忽然撤剑疾退,身形如燕飞掠而去,只留下她用巧劲轻掷在地上的女孩。
望着对方几息之间已然远去不见踪影,又不能将这幼童独自置于郊野,白衣男子只得放弃追赶,将剑入鞘,上前揽起地上的女孩,入手重量极轻,手掌触到那嶙峋的肋骨,让其心中不禁一震。他轻轻撩起女孩的袖口,仅是手臂上都青紫一片。
白衣男子在竹林中伫立良久,终是轻叹一声,抱着女孩往苏城走去……